金属加工工艺的发展史也是人类文明的发展史，人类的文明从石器时代发展到金属时代，从石与水的琢磨到金与火的交融，从粗犷的加工到精细的劳作，从压模铸焊到錾刻掐丝，每一门细化工艺的衍生与发展不无浸透着华夏民族的智慧和对美的追求。

细金工艺，又称为“金银细金”或“花丝镶嵌”，而“花丝镶嵌”作为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被誉为“燕京八绝”之首。传统的细金工艺是服务皇室的一门首饰工艺，也可以说是一门宫廷艺术。随着时代发展，金银的普及，细金工艺得到不断发展，优秀的细金工艺能够让金银器呈现出逼真、精美之感，融合吉祥的寓意和具有民族特色的图案，让作品极具审美价值。传统细金工艺传承至今，不仅要求制作者具有精巧的手工工艺和匠人情怀，更要求其深厚的文化积淀及感悟创新，现今的细金工艺作品，大多为传统造型和手作图形，缺乏一定创新性。笔者对细金工艺及其演进过程的资料进行收集，并在作品制作过程中对其工艺特点进行思考、感悟，以期带来符合现代审美的细金工艺作品。

1.   细金工艺及其演进

1.1   细金工艺的概述

细金工艺，是以金、银贵金属及各种天然宝石为原料制作成首饰、器具、摆件等器形的传统手工艺。随着社会的进步和人们审美观念的改变，铂、钯也是现今细金工艺中常用的材料。在传统工艺品中，金银首饰最能体现细金工艺的艺术魅力，虽然他们体积小，但华丽、精致、工巧、材美，尽显工艺之精髓。金银首饰中融合了花丝、錾刻、实镶、鎏金、烧蓝、点翠等技法，堪称细金工艺之集大成者^[1]。自商代以来, 金银制作工艺历经几千年的发展, 工艺不断成熟, 技术日臻完^[2]。

1.2   细金工艺的演进

我国制作金银器的历史最早可追溯到商代^[3]。《升庵全集》中记载了唐十四法：“销金、拍金、镀金、织金、砑金、披金、板金、泥金、镂金、捻金、戗金、圈金、嵌金、裹金”。这十四法将当时这种独具特色的细工工艺做了简明的概述^[4]。

夏商周时期，是细金工艺的萌芽时期，虽以青铜工艺为主，出现了铜嵌玉工艺、金银错工艺、鎏金工艺等，总体上金属手工业的发展较为缓。春秋战国时期，人们对金、银的延展性能进一步了解、熟悉，工艺有所发展，可以利用金银为原料，并加以镶嵌、整体造型。

秦汉政权的统一，经济日渐繁荣。但秦朝以“金为上币”的政策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其作品材料的选择，而汉代出土的金银器物种类繁多，展现出了日趋成熟的工艺特点，同时丝绸之路的开辟，外来文化的涌入，使得当时的金银器具制作工艺更加精美。汉代可以说是细金工艺成熟时期，以金丝编织为代表的细金工艺开始服务于上层贵族或者祭祀葬礼使用。

东晋南北朝时期民族大融合，强烈的女性文化是中国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所不能比拟的，尤其是到了唐代，手工制造极为讲究，细金工艺运用自如，曾专立作坊，供皇宫金银器制作之用。锤揲、錾刻工艺下的生活器皿和花丝镶嵌的珠宝首饰发展到了第一个巅峰，其工艺技法也在历史发展中逐渐自成体系，趋于完善。

宋元王朝是一个承上启下的时代，总体呈现出一种精致的文化特征。禅宗和道教在这一时期迅速发展壮大。细金工艺在工艺和样式上表现出了浓郁的市井文化和人文文化的特征。

明清朝细金工艺进入繁荣兴盛, 工艺技法齐全、纯熟，西洋彩宝镶嵌工艺在这个朝代大量出现。宫廷设立“御前作坊”。除了对前代技法的巩固和更精细加工之外，最大的特色就是对外出口大量的花丝工艺品，生产模式基本以来样加工，仿制。工艺种类样式基本以西洋款式为主。这一时期的细金工艺达到了鼎盛时期，其中捶揲、掐丝、花丝、錾刻、焊接、镶嵌、镂空、点翠、烧蓝、镶嵌等技法日益完善，全国各地工匠聚于京城，使得满族、蒙族、苗族等少数民族的金银器技艺与汉族花丝镶嵌技艺交融。

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中叶，中国处在外部入侵和内部分裂势的战争中，传统手工艺遭到一定的停滞甚至破坏，现代工业的建立，为后来的工艺复兴打下了基础。20世纪中后期，中国政府将传统金银工艺进行大规模整合，一些艺术类院校将设计专业细分，细金工艺得到了恢复和发展。

2.   细金工艺在当代的表现

近些年，国内的众多文化单位、院校、企业对传统工艺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研究和宣传。如杨晓玲^[5]的《中国细金工艺与文物》和故宫博物院出版的《清代后妃首饰图典》^[6]，从历史、审美的角度对细金工艺进行了系统的梳理。国内多所艺术类高校也已经在教学、科研方面对传统工艺的研究投入了大量的教育资源，并且每年陆续有一批专业人才投入到这方面的研究。一些企业，如潮宏基、百泰、周大福等企业也积极拓展，开发带有传统工艺的首饰及手工艺品市场业务。从2017年开始，文化部、教育部、全国美协等重要行政机构也设立了基金和展览，重在推动全社会关注传统工艺的保护与研究。虽然传统工艺的研究目前可以说是进入到百花齐放的局面，但对于古代细金工艺品审美以及工艺本身的造型特点、艺术表达的探讨仍有巨大的研究空间。

细金工艺作为如此重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值得我们不懈努力去传承、发展。传统造型的细金工艺首饰大多守旧、单一，如何通过巧妙的设计将当代首饰设计元素以细金工艺展现在世人面前值得制作者深思，如何在传承的基础上让花丝首饰从宫廷艺术转向民间艺术，再到现代首饰，需要人们探索和尝试。

细金工艺能给人一种轻盈、灵巧、精致的造型感，笔者从这种感觉出发，以写实的手法探索其在首饰造型上的创新及作品表现，设计并制作了带有纯正传统细金工艺特点的当代首饰及工艺品，体现了自然中的种种生机。

2.1   荷·听雨声

《荷·听雨声》作品(图 1)设计灵感来自于新时代江南荷田秋色，水波荡漾，雨滴涟漪。琥珀犹如荷叶之上的静谧秋水。整体设计突出琥珀内在涌动的自然纹理，好似包裹了大千世界，和平而繁荣。作品用时2个月制成，运用银质材料的延展性展现荷叶生动的卷曲效果，通过传统花丝工艺中的掐丝，填丝技法，结合现代镀钛工艺展现作者的设计意图。

图  1  银镀钛镶嵌琥珀《荷·听雨声》(制作者: 任开)

注：尺寸10 cm×9 cm×2 cm

Figure  1.  Titanium coated silver works The Quiet Lotus by Ren K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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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果·实

《果·实》的设计灵感来源于传统花丝的经典造型样式——小松丝。整个作品用时5个月制成。选用银为基础材料，利用花丝承担丝网织体进行基础构架，运用小松丝对外部整体进行造型，还原荔枝的整体形貌特征，是一件非常写实且厚重的花丝作品(图 2)。

图  2  银镀金作品《果·实》(制作者: 任开)

Figure  2.  Golded silver works Fruit by Ren K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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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鸿毛

《鸿毛》作品源于一次工艺试验，进而通过不断试验完善后创作出来。笔者认为这是一次恰如天成的人工制品的自然表达(图 3)将极细的银丝大约每片羽毛200根左右的(0.17 mm)的银丝，有秩序的并行排列焊接，还原羽毛的轻巧质感。

图  3  银镀金作品《鸿毛》(制作者: 任开)

Figure  3.  Gilded silver works Feather by Ren K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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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向本——致敬达·芬奇

3.1   理念

《向本——致敬达·芬奇》：在笔者看来，古今中外，凡工艺之事在于人之心。细金工艺是挑人的手艺。他需要制作者静心于一物，一事。抛弃杂念完成自我心灵的一次提升。达·芬奇的传奇在于他通晓百事，其中一些精密的飞行机械构件甚至让今人乍舌，但这一切的原动力只是他脑海里的一个简单想法——我只是想做一只飞翔的鸟(即“向本”)。在笔者看来，这是所有艺术创作的原动力，是不加任何修饰，没有被任何外部因素所侵染的人类内在情感最原始的力量。

综合所有因素，选定以鸟为创作对象，在笔者眼中，用自然界中这个最美好的精灵作为参照物，通过细金工艺的创作过程，笔者将对“物”的内在情感与外在形象相结合，来探索物化于心，心生万物这样一个永恒的艺术创作主题。再者，细金工艺的工艺本质在于“细”，它的核心价值在于创作者对于生命和时间的理解，这种不为他途，专心于一物的心境，直接诠释了当代“工匠精神”的核心内涵。最终，力求运用细金工艺再现其神态体貌特征并寻找到一种新的制作方式以期达到更好的艺术效果。

3.2   制图及制模

充分查看了鸟类照片、解剖图和中国画中的鸟类，在临摹和观察的基础上进行草图绘制(与完成之后的尺寸一致)。在形态确定的基础上，将制作部分细分为鸟头、背部、腹部、翅膀、尾部、鸟爪。部位不同，所制作的羽毛形态和数量不同，所用工艺手法也不同，都在草图绘制阶段确定(图 4)。

图  4  作品《向本——致敬达·芬奇》手绘图2017(制作者: 任开)

Figure  4.  Hand drawing by Ren Kai,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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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石膏塑造鸟的身体，用粗的银丝做骨架定型，再用套坯子覆在其表面，贴合，修剪并焊接。焊接完成后将其浸没在水中，炸去石膏(图 5)。

图  5  作品《向本——致敬达·芬奇》的石膏模型和脱模后的银网框架(制作者: 任开)

Figure  5.  Plaster model by Ren K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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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制形

此次制形的经验来源于笔者在2015年—2016年做的一只鸟的制形过程，用三种工艺手法表现整体鸟的羽毛质感：第一种羽毛是按照羽毛的生长结构写实再现，粗丝做杆，细丝密集规则排列焊接，完成之后进行修剪；第二种则是进行了一种新的尝试，直接将银片剪成细丝状，方便制作的同时也有利于焊接不同粗细的丝，表现毛与绒毛；第三种羽毛是扇形的，单个面积小但所需要的量大，因此直接将一根长的银丝弯折焊接。三种表现手法都是属于细金工艺中的花丝工艺表现，为的是表达不同位置羽毛的造型。图 6左图是内层小羽毛，用0.50 mm的银丝压成扁圆状作主干，0.17 mm的银丝折成V形排列焊接，体现绒毛的质感。图 6中间用0.90 mm的银丝压成扁圆状作主干，0.21 mm的银丝紧密按角度50°排列焊接，充分表现翅膀羽毛的细密性，透气性，质感。图 6右图用0.80 mm的银丝压成扁圆状，两根并排贴合作主干，中间夹0.23 mm的银丝紧密按50°排列焊接，在保持强度的同时充分表现修长尾羽的特征(图 6)。

图  6  作品《向本——致敬达·芬奇》中羽毛制形(制作者: 任开)

Figure  6.  Feather making, works by Ren K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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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成型

依据草图中的羽毛和工艺特点，叠压层次进行焊接(仅身体，翅膀和尾部单独制作再与身体焊接)。鸟爪和鸟嘴大小和形状，运用细金工艺的錾刻工艺以及现代制造的绿蜡雕刻后铸造完成(图 7)。

图  7  作品《向本——致敬达·芬奇》成品(制作者: 摄影：季澄宇)

Figure  7.  Finished works by Ren Kai, photoed by Ji Cheng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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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结语

细金工艺的出现和不断发展是古人为追求更美好生活的体现。当代社会经济井喷式的发展，就更加需要文化的助力来不断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发展需要创新，创新离不开继承。本文对传统细金工艺及其演进过程进行了资料整理，从造型的角度，运用细金工艺对首饰及工艺品进行探索，希望能启发设计师们更好传承、创新。让我们怀着本心，不忘初心，向达·芬奇一样始终“向本”，将匠人精神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