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基泰，英文译为“Scythian”，在学界上一直有“狭义”与“广义”两种概念之分，其中“狭义”就是同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1]所描述的一般，特指活跃在黑海北部第聂伯河及库班河流域的草原民族；“广义”上的斯基泰则是因斯基泰在公元3世纪被哥特人(Goths)^[2]所灭后与其它民族所融合出来的、泛指整个欧亚草原的文明。之所以出现这两种说法，一是因为在整个欧亚草原的游牧民族文化中，斯基泰民族有较为详实的文献记载；二是因为考古界曾在黑海北岸发现大量斯基泰人的墓葬并闻名于世。笔者认为，虽然两种说法都有其合理性，但是如果不加区分，以单一民族文化的角度去涵盖整个地域文明是有失偏颇的，因此在本篇文章中，笔者的论述范围限定在“斯基泰民族”，即“狭义斯基泰”的角度。

鹿作为欧亚草原上常见的动物，无论是从生产活动亦或是宗教信仰的角度，自古以来便在草原人民心中占据了神圣的地位，且各个文化圈中基本都有独具地域特色的鹿形纹样。笔者选取斯基泰的卧鹿纹样进行创作主要有以下三点原因：其一，斯基泰民族作为学界内公认为欧亚草原上的代表性民族，其大量的出土文物中都含有卧鹿纹样，在草原动物图腾中被奉为典型；其二，斯基泰的卧鹿纹样在艺术层面上有一种程式化的美感，具有地域性的美学研究价值；其三，鹿自古以来在中国就已经以吉祥纹样的概念深入人心，相对于草原中其它野猪、豹、格里芬怪兽等兽类形象来说认可度更高。本次创作的主要目的之一是发扬“一带一路”的融合创新精神，实现文化、学科之间的交流，因此国内受众的认可与接收是非常重要的，以鹿纹为题材做设计可使受众更易接收，更愿意以此为契机去了解欧亚草原文化与中国本土文化的异同。

1.   斯基泰卧鹿纹样的研究现状

目前，国内外专门针对于狭义斯基泰卧鹿纹样的研究还较少，大多数学者仍然是着眼于一整个欧亚大草原的范围，即广义斯基泰的角度来研究草原鹿纹样的，所总结的内容也是基于考古学的角度对某一类图腾的特征概述。譬如张龙海^[3]曾列举出了库班地区与菲力波夫卡墓葬出土的鹿纹饰物，指出鹿的造型是在整个草原中分布最广泛的动物造型，是典型的西亚风格；张寅^[4]将欧亚草原划分为西、中、东三部分并分别论述了其中所出土的鹿形纹样器物及其纹样特征。而关于草原鹿纹样的设计应用研究，国外较国内更多，譬如詹娜.E.艾姬与亚娜.N.南克琥^[5]在研究草原动物纹样在当代首饰应用中时，搜罗了多种带有草原动物纹样的首饰设计，但是这一篇文章中所指的斯基泰文化也未加严谨区分说明，其动物纹样等相关资料来源主要是图瓦早期游牧文化下的阿尔然王冢的立鹿造型而非黑海斯基泰的卧鹿造型，二者虽有相通之处但绝不能混为一谈。

2.   斯基泰卧鹿纹样的重要意义

据记载，历史上的斯基泰人本身并无固定的本土宗教信仰，常年游牧式的生活，也使得他们未留下可供考证的祭坛与神庙等宗教设施。但是，正如前文所述，斯基泰其实是一个居无定所、常年征战、融合了多种文化的民族，因此与其说他们不事宗教活动，不如说他们本族内极有可能有多种宗教信仰的存在。任文杰^[6]认为，斯基泰人曾信仰过草原萨满教、琐罗亚斯德教，最后受希腊影响形成了“斯基泰艺术风格”，因此，有关斯基泰人对鹿的崇拜也可以从多个宗教文化为切入口进行分析。

2.1   战事的守护神

斯基泰卧鹿纹样的最大特点之一是其“S”形排列的鹿角，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出土于Kostromskoy一号墓葬的鹿形金饰(图 1a)，暗示了时人对鹿角的一种情有独钟的审美。H.V.维蒂安科^[7]就斯基泰鹿角一题结合了古伊朗的武士阶级信仰，认为草原人钟情鹿纹并对鹿角的夸张描绘是基于对古伊朗战神的崇拜，按照宗教传说，战神的力量会化身并置于动物的前额之上，因此人们尊崇带角的动物并把它们的形象制作成各类装饰佩戴在战士身上，以求在战事中获得神灵庇佑；且一些出土的卧鹿金饰(图 1b)，据考原是作为木质容器的装饰物的，目的是为了让容器中的饮品赋予战士力量，因此我们能够看出人们更倾向于对卧鹿造型中鹿角这一部分的欣赏与赞美，从而神化了鹿的整体形象。斯基泰人属印欧语系-东伊朗语族，且学界内也并不否认“斯基泰人的信仰基本是传承了古伊朗人的信仰”^[10]这一说法，因此笔者认为，将斯基泰人的卧鹿纹看做是祈求战事好运的护符这一观点具有合理性，这可能也是斯基泰卧鹿纹经常出现在武器一类的文物中的原因(图 2)。

图  1  斯基泰卧鹿纹金饰

(a)Kostromskoy墓葬出土的斯基泰卧鹿形金饰^[8]；(b)木质容器上的卧鹿纹金饰物^[9]

Figure  1.  Golden ornaments in the form of Scythian crouching deer patte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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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2  斯基泰武器与马具中的卧鹿纹样

(a)金剑鞘上的卧鹿纹^[11]；(b)金马具上的卧鹿纹^[12]

Figure  2.  Scythian crouching deer pattern in the worship and horse frontl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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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希腊宗教崇拜

根据史料与学者研究，斯基泰人与希腊人有着贸易往来，尤其是在伯罗奔尼撒战争后期，斯基泰人与黑海北岸的希腊城邦交易更为频繁，这一现象促进了斯基泰人走向民族鼎盛期，同时，这些希腊城邦的手工业也为斯基泰人生产了大量产品，直接推动了希腊-斯基泰风格的形成^[13]。对于卧鹿纹样也一样，笔者认为也很有可能包含了一些希腊宗教文化的解释。

在希腊宗教中，神祗与动物往往有着密切的联系，他们或化身动物，或有特定的动物相伴。而关于斯基泰卧鹿纹中的鹿，笔者认为极有可能与希腊宗教中的“刻律涅牝鹿”有关。在希腊神话中，刻律涅牝鹿是阿尔忒弥斯女神(狩猎之神)的座驾，通体赤色，金角铜蹄，鹿是她最为钟爱的动物，在古希腊艺术品中，人们也常常能看见鹿与女神相伴相随(图 3a)。其次，根据希罗多德的描述，生活在黑海北岸的希腊人将斯基泰人看作是大力神赫拉克勒斯与蛇女的第三个儿子斯库塞斯(Scythes)的后裔，而赫拉克勒斯同时也是黑海斯基泰人信奉的神之一，这位大力神曾经追逐并捕获了阿尔忒弥斯的刻律涅牝鹿之一(图 3b)，成就了一段英雄逐鹿的传说^[16]。

图  3  艺术品中的的刻律涅牝鹿

(a)阿尔忒弥斯女神与鹿雕塑^[14]；(b)赫拉克勒斯与刻律涅牝鹿铜盘^[15]

Figure  3.  Ceryneian Hind in Greek artwor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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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这一系列的神话，笔者推测斯基泰卧鹿纹背后的意义还可能是基于一种对于希腊宗教神的信仰，而后衍生为一种图腾崇拜，尤其是“赫拉克勒斯捕鹿”这一神话，其描绘的神鹿造型与斯基泰卧鹿造型十分相像，或许使得鹿成为了这些游牧人眼中最神圣的猎物象征，捕获鹿的人是从狩猎之神的手中捕获猎物的人，必定也是充满神力的英雄。

2.3   人与自然的沟通媒介

鹿在草原人民的眼中是一种极具灵性的生物，因此它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在向人们传达一种自然的讯息。譬如，布里亚特人认为鹿是男性的象征、是人们灵魂的守护神之一，同时也是针叶林守护神的坐骑，并且会根据鹿的交配时间与地点来推测冬季的天气情况^[17]。

在草原萨满教中，秉持着“万物有灵”这样的基本观念，鹿常常作为萨满的精灵媒介来辅助完成各类仪式，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就是“通天”——即萨满在特定的媒介动物引导下传达世人的愿望，获取神灵的旨意。其中，最能体现鹿元素的就在于萨满的服饰上与进行仪式的法器上(图 4)^[18-20]。

图  4  草原萨满教中带有鹿元素的服饰

(a)斯基泰鹿雕竿头饰^[18]；(b)萨满服饰^[19]；(c)装饰鹿角的马面具^[20]

Figure  4.  Ornaments of steppe Shamanism in the form of deer patte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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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高^[21]认为，鹿形纹样之所以出现在萨满文化中，是基于每一个萨满都有一个动物母亲或动物祖先的说法，且一般都具备飞翔或疾驰的能力，因此鹿与鹰是萨满庇护神中流传最多的形象；许珂基于草原萨满教的“三界论”，通过分析蒙古草原鹿石中的鹿纹“向上”与“向下”的形态，提出鹿在萨满教中有“请神”——邀神下凡、“送神”——送神返天这两种能力^[22]。

虽然在斯基泰的萨满法器中鲜少见到卧鹿造型纹样，但是鹿的形象依然是斯基泰萨满教中的主要动物图腾之一(图 4a)，卧鹿造型作为斯基泰鹿纹样的表现手法的一种，其背后的含义与草原萨满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譬如在斯基泰铁器时期的卧鹿纹样中，部分鹿角似与鸟头相结合(图 1b)，或许这也是对“通天”之向往的另一种表达。因此除了上文提到的对战事的祈愿以及对于希腊宗教中的神祗崇拜，卧鹿造型的意义还可以解释为来源于一种对自然力量的敬畏，鹿纹的诞生也并非是仅仅出于对特定动物的喜爱或是感激馈赠而进行的写实描绘，其中更多的是包含了时人对人—动物—自然之间关系的思考与生存哲学，以及游牧人民对他们长久以来赖以生存的环境的感恩与感怀。

3.   斯基泰卧鹿纹样的艺术特征及设计应用现状

从当代形式美法则的角度来看，斯基泰卧鹿纹样的艺术特征主要可以从比例与尺度、对称与均衡、节奏与韵律这三个方面来分析。但是作为能够代表欧亚草原动物图腾的典型，卧鹿纹在当代艺术设计中并未得到深入的研究，一方面是由于狭义斯基泰和广义斯基泰两种概念的混淆认知，另一方面则是针对卧鹿纹本身，设计者们并未进行更深入的设计思考。

3.1   斯基泰卧鹿纹的艺术特征

3.1.1   构图上的比例与尺度美

在艺术设计中，比例与尺度是指平面构图中各个视觉单位的所占面积大小与之间的组合关系。我们常说的“比例大小”“尺度是否合适”就是指这些平面内的各个元素之间关系是否能给人带来和谐舒适的视觉享受。相对于欧亚草原上其它文化圈中的鹿形纹样，斯基泰卧鹿纹更加的写实，并且更加注重构图比例的合适，譬如图 1所示的Kostromskoy墓中的卧鹿金饰，笔者根据资料发现它长31.7 cm，宽19 cm (图 5)，整体长宽比非常接近于“黄金比例”——0.618，这也是斯基泰卧鹿纹能给人带来美感的重要原因。

图  5  黄金分割点下的斯基泰卧鹿(笔者绘)

Figure  5.  Scythian crouching deer pattern in golden se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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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卧鹿的各个肢体部位都有非常清晰的分界线，基本上分为五大部分：头部、颈部、前肢、腹部、后肢，每一部分在鹿身整体中占据约五分之一。鹿角与鹿身的关系也符合这一特点，二者尺寸基本等长，虽然鹿角的表现手法非常夸张，但是在整体画面中却显得非常合适。

3.1.2   视觉上的对称与均衡美

“对称”和“均衡”是两个相近却略有不同的概念，前者是指用一条中轴线将空间画面均分，两边的元素距离、质量相等；后者则是强调在元素的大小、组合、颜色等各方面在视觉上形成平衡，在视觉上没有不稳定的趋势，并不刻意讲究对称。在斯基泰卧鹿纹中，这两种艺术特征均有体现，只不过能够体现“均衡美”的卧鹿纹更多一些。

斯基泰卧鹿纹往往是以单独形象占据整个装饰画面，视觉上的主体是由鹿身和鹿角两部分构成。卧鹿身体水平，鹿首向上微抬，鹿耳呈条形叶状并被拉长，与硕大的鹿角在视觉上形成了平衡。此外，在对鹿纹的刻画上，鹿身基本上不做花纹等其它的修饰与填充，身体各部分以一个光面的形式呈现，而鹿角在视觉上排布紧密，多用雕镂的方式，与鹿身在视觉上形成了“一疏一密”“一简一繁”这样均衡的视觉效果。

3.1.3   细节上的节奏与韵律美

节奏与韵律本来是音乐中的词汇，在设计中，“节奏”通常是指设计元素按照一定的规律进行重复、交替或者排列，给观者在视觉上产生富有动感的连续；比如说在斯基泰鹿纹中的鹿角的刻画，就是以“S”形重复排列的方式构成的，在视觉上有一种节奏感；韵律是在节奏基础上的更丰富表达，因为它包含了单一元素的渐变，比如在尺寸上、颜色上等，还包括了元素的发射，这一点在如图 6所示的“双鹿纹”中体现的最为明显，这一纹样造型是由两只尺寸相当的卧鹿纹左右对称重叠而成，其鹿角由下至上渐长，在将近45°处由逐渐变短至初始长度，且两边鹿角都是一种“离心式发射”状，在视觉上构成了双重的韵律美。

图  6  Seven Brothers墓葬出土的斯基泰双鹿纹饰^[23]

Figure  6.  Scythian bronze deer pattern ornament found in Seven Brothers Barr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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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斯基泰卧鹿纹的设计应用现状

目前国内外对斯基泰鹿纹的设计应用主要集中于临近欧亚草原的东欧国家，所见到的应用类型主要有如图所示的皮制品、装饰画、家具装饰用品。而在首饰设计方面多以银饰为主，类型多是戒指、耳饰、耳环，如图 7所示。

图  7  斯基泰鹿纹的各类设计应用

(a)皮包^[24]；(b)装饰画^[25]；(c)皮带^[26]；(d)插梳^[27]；(e)玻璃坠饰^[28]；(f)铜制风向标^[29]

Figure  7.  Scythian deer pattern in various fields of des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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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   设计应用特征

通过上述案例可以看出，现代设计对鹿纹的应用特征主要有以下几点：(1)鹿纹原型的保留。大多数运用了斯基泰卧鹿纹的设计都保留了其鹿的原型，很少做改动，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程式化的卧鹿纹已经成为了草原文化的一种象征符号，其本身优秀的艺术表现风格和文化象征不需做过多的修饰; (2)功能化结构的添加。在保留斯基泰卧鹿纹原型的基础之上，设计师们还会添加功能性部件来满足现代人的使用需求，比如图 7中的风向标设计、皮带扣设计等，以及在图 8中的首饰设计。

图  8  斯基泰鹿纹在首饰设计中的应用

(a)镂空鹿纹耳环^[30]；(b)镂空鹿纹戒指^[30]；(c)鹿纹圆盘耳环^[31]；(d)鹿纹吊坠^[32]；(e)鹿纹坠饰^[31]；(f)鹿牌项链^[33]；(g)鹿纹指环^[34]；(h)鹿纹圆盘戒指^[31]

Figure  8.  Scythian deer pattern in jewelery des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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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   设计方法总结

斯基泰卧鹿纹的设计从根本上来说，是文化元素的再设计，因此根据上述案例，可以总结出以下几点设计方法：(1)保留元素特征，适当修改造型。图 8的首饰设计可以看出，虽然其运用了斯基泰卧鹿纹，但相较于图 7的设计还是多了一些变化，在保留了独特的鹿角造型的基础之上，以自然界不同的鹿的形态去替换了传统“卧姿”，给设计留下更多可发挥的空间; (2)借鉴传统工艺。斯基泰鹿纹的金属工艺以錾刻、模铸、冲压成型为主，因此能够呈现纹样凹凸分明、类似于浅浮雕的视觉效果。工艺特征是组成纹样表现特征的重要一环，在鹿纹首饰设计中，设计师们也多使用錾刻与雕镂的手法，以传统工艺的方式保留其艺术表现效果; (3)填充辅助元素。在图 8e和图 8g中，设计师在鹿纹中填充了类似于漩涡纹一般的纹样，仔细甄别会发现这是一个象征翅膀的辅助元素，这一元素的添加使得鹿纹有了“飞天”的含义。辅助元素的添加不仅是为了美观视觉效果，同时也丰富了设计表达。

4.   设计实践

在本次设计实践中，笔者主要运用的设计方法是保留卧鹿纹的鹿角特征，并借鉴其传统工艺所表现出的浅浮雕效果。纹样元素的处理方式是“图形的解构与重构”，所谓图形的解构是有意识的对选定物象的局部或整体进行分解，提炼出具有原有物象特征的视觉元素^[35]；而图形的重构则是基于图形解构的基础之上，将分解得到的元素进行重新组合得到一个新的图形样式^[36]。其并不是随意的将目标对象分割的支离破碎，而重构更是要求设计者在保留原有图形含义的基础之上开发出新的意义。

4.1   纹样的选取

除了斯基泰卧鹿纹之外，笔者还选取了能够作为本土纹样代表——祥云纹来进行融合设计。之所以选择祥云纹，是因为其背后的起源是来自于中国古人对自然现象的敬畏，在《春秋元命苞》中对云的描述是“阴阳聚为云”；在《说文解字》中，对云的描述是“云，大泽之润气也。”这与斯基泰人崇敬自然的初衷不谋而合。其次，云本是天上之物，而鹿在草原文化中也具有“飞速”“通天使者”这样的象征意义，用云纹来与其相衬是合适的。

4.2   纹样的解构与重构

在纹样选定之后，笔者首先便开始进行了纹样解构与重构的工作。对于斯基泰卧鹿纹，首先从具有代表性的四件文物中提取目标纹样，再按照角、首、脖颈、前肢、腹部、后肢这几个肢体部分将其解构(图 9)，将这些部分分类汇总，以几何的方式简化成单独的几何形，选取出仍具有斯基泰卧鹿纹特征的部分：鹿首鹿角、鹿身，再进行相互之间的组合成为两个新的鹿纹图案。对于祥云纹，笔者先从本土各类文物中提取云纹图案，再将其抽绘成线构图(图 10)，然后从这些线构图中抽取不同形态的线条，将其按照重复、渐变等方式组合成新的云纹图案。

图  9  斯基泰鹿纹的解构与重构

Figure  9.  Deconstruction and reconstruction of Scythian deer patte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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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10  祥云纹的解构与重构

Figure  10.  Deconstruction and reconstruction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loud patte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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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两种新图案的组合

图案的组合有多种表现手法，如替代、拼置、正负等等，在本次设计中所使用的手法是替代、重复、变形——即用从祥云纹中解构出来的部分元素来替代与斯基泰卧鹿纹中形态相似的部分，再根据观感进行调整。

首先，笔者重塑了斯基泰鹿造型。由上文的元素提取可以获得若干几何图形，笔者重塑斯基泰卧鹿图案，保留了无论是在象征性还是审美角度都具有代表作用的“S”形鹿角结构。然后，笔者以云纹中的曲线笔触，替代了卧鹿纹匍匐的下半身，由于云纹的动势与鹿身的结构有形似之妙，加以结合就呈现了鹿踏祥云，由西往东的意象。继而是装饰纹样的添加。为了丰富设计方案的视觉效果，笔者添加了层叠相加的圆弧，并在其中填充发散式的弧线，与鹿纹设计主体形成一个“虚实相映”的视觉效果(图 11)。

图  11  图案组合

Figure  11.  Combination of patter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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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设计图定稿及作品展示

在上述设计思路推演之下，笔者以《有客西来》为主题进行设计实践，进一步保留了原本斯基泰金属鹿纹饰品中鹿纹的浅浮雕特征，弧状的装饰结构则是做出了一定的高低差，使得设计整体都具有层次感。

通过前期鹿纹出土文物的分析可以看出，斯基泰人多将卧鹿纹运用在珍贵的金银器的装饰上，因此，笔者为贴合卧鹿纹原始的表现风格，选择了黄铜材质，工艺为镀金。“铜镀金”工艺常见于商业首饰生产，因其原材料价格较黄金低，且通过镀金之后所表现出来的效果与黄金差别很小，因此深受欢迎。

鹿纹的整体设计保留了纹样的特征，风格简约，修饰较少，因此在主石的选择上，为了呼应上文鹿纹视觉上繁简得当的特点，选择了变彩效果丰富的欧泊石，配石选用了青金石和小尺寸的欧泊，使其以散点排布在设计主体周边，增添装饰性与视觉层次，最终呈现的设计图定稿如图 12所示。设计图确定后，笔者首先进行首饰模型的构造，并用3D打印技术将模型以蜡模的形式打印出来并铸造，之后再进行镶嵌、执模、镀18K金。作品整体(图 13)以极具欧亚草原文化象征的斯基泰鹿，骋驰着祥云由西而来，其形态似与云纹融为一体，又代表着文化之间的交流与融合。

图  12  设计手绘图《有客西来》

Figure  12.  Painting of design Guest from the W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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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13  《有客西来》胸针成品

Figure  13.  Display of the brooches Guest from the W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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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结语

卧鹿纹在造型与文化语义上确为能够代表斯基泰文化的典型艺术元素，且将其与祥云纹结合之后具有独到的艺术表现力，不仅符合当代审美需求，也是文化融合的体现；而在设计方法上，通过对目标图案的解构分析，将其进行平面上的组合尝试，一步步地推导出最优方案，这一思路不仅适用于首饰设计创作，也同样适用于其它文创产品的创作。

纹样作为一个地域以及民族的文化缩影，能够为当代设计工作者提供设计支撑的原点。随着当下“一带一路”政策的不断推进与深入，文化之间的交流与碰撞会愈发的频繁，对卧鹿纹的探索与应用只是一个初步的尝试，其背后是在多元文化背景之下，设计者能够坚守本土文化根基，吸收外来文化、运用外来文化，向外界展示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实现文化上的“双向奔赴”。